没错,那二人正是奉命联络吴水根夫妇,命其设法处置杨汉才的。
恍惚间,杨立才的脊梁骨,不觉又弯了几分,原本的不卑不亢,也早被他扔到了爪哇国,一脸讪笑道:“大人,您既然知道他们是慎刑司的,就该知道卑职并非他们的主官,更……”
“我八月路过皇陵时,曾去登门拜访戴公公。”
再一次被打断的杨立才,都已经开始习惯了。
不过这当口,提一个过气的老太监有什么用?难道还真想用‘前朝’的官,管本朝的事儿?
“戴公公虽未曾见我,却派人交代说,让我与胡镇扶多多亲近。”
说到这里,孙绍宗斜了杨立才一眼,这才慢条斯理的道:“我这才知道,继任的胡镇扶竟是戴公公的亲外甥。”
“竟……竟有此事?!”
杨立才惊愕的张大了嘴,那胡镇扶继任也有小两年了,他堂堂的试千户却从未听闻此事,足见其隐藏之深。
然而,戴公公却向孙绍宗主动道破此事,更希望两者多多亲近。
这之间的亲疏远近还用的着说么?
想通了这一节,杨立才当下又矮了半截,八颗门牙各自露出少许,谀媚之态亦如当年。
“文书官凭拿来我看。”
“去给本官搬两坛酒来。”
“吴水根夫妇好歹也是我招安的,这事儿你自己扛下就是,不可牵连到他们头上。”
接下来,就是孙绍宗颐指气使,将旁人闻风丧胆的北镇抚司试千户,当做佣人小厮一般使唤。
直到一刻钟后,才放杨立才狼狈而归。
此时那包子铺内外,早已经围满了人,外面熙熙攘攘议论纷纷,里面确实鸦雀无声,显然都被孙绍宗刚才的威势给震住了。
然而谁又知道,孙绍宗此时心里也憋了一股闷气。
刚才发现那群龙禁卫绑了周谟出来,内中更是少了两人之后,孙绍宗就知道剜心一案想要沉冤昭雪,是彻底没指望了。
龙禁卫毕竟天子亲军,北镇抚司更是权柄滔天。
这等紧要所在,就算是受宠如忠顺王者,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。
当然,龙禁卫的胆子再大,怕也不敢擅自招惹忠顺王的长史。
因而这次杨立才率队,大张旗鼓的前来捉拿周谟,必然是出自皇命,而且八成就是忠顺王主动‘告发’的——这招断尾求生,也只有他这个与皇帝一母同胞的亲王,才有资格使出来。
当然,他肯定不敢说,自己是打着皇帝的名头行事。
而皇帝既然出动了北镇抚司,替他遮拦收尾,自然没有放过杨汉才的道理。
此时杨汉才既不在队伍之中,恐怕也已经不在人世了。
唉~
前后二十四条鲜活的人命,到最后也不过是烹得几个走狗而已,真正的幕后主使却几乎毫发无伤。
这世道……
果然是千古如一!
孙绍宗狠灌了一碗浊酒,把喷薄欲出的愤恨重新压回了腹中。
还是那句话:人无千日好,花无百日红。
忠顺王即便能荣宠一朝,去未必能荣宠一世——而自己,也绝不会仅仅止步于一个小小的四品少卿。
这不见光的冤案,终究还会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