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抬手一抹,这才发现果然如此,忙起身去脱那斗篷,口中却仍是责怪道:“那你也不该穿的这般单薄——赶紧收拾收拾,把被褥铺散开!”
薛姨妈乖巧的应了,取过妆盒一件一件的,小心摆进了里面。
王夫人自顾自的褪去披风,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,转回头见薛姨妈背对着自己,那葱绿色的裙子里,隆起蜜桃也似一团轮廓,竟是说不出的熟媚,她心下便又生出些不忍来。
自己这庶妹大好的年华,就突然成了寡妇,一个人苦熬了这些年,就盼着儿女能有个好归宿。
现如今自己却起了悔婚之意,她若是晓得了,却不知该有多伤心。
“姐姐,你今儿睡里边儿,还是……”
薛姨妈把那首饰收拾齐整,顺手放在床头的矮几上,一边抖落着铺盖,一边回头问话,不曾想正撞见王夫人盯着自己隆臀出神,面色更是十分的复杂。
薛姨妈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,狐疑道:“姐姐,您这是怎么了?大喜的日子,倒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?”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
王夫人哪肯实话实说?
忙催着薛姨妈把被褥铺好,姐妹两个各自和衣而卧。
眼见得刚吹熄了灯火,薛姨妈却忽然小心翼翼的问:“姐姐莫不是……莫不是怕姐夫,又多带个小的回来?”
小的?
王夫人闻言一愣,心想自家老爷虽也有好色之疾,可毕竟是个方正古板的,断不会背着妻儿老母,在外面私纳小妾。
再说了,那姓赵的小贱人也不是吃干饭的……
正琢磨着,却听薛姨妈又喃喃自语道:“姐夫真要说起来,比万岁爷还小着两岁呢。”
原来她指的是这个。
这下王夫人心下就有些不淡定了,想象着贾政和赵姨娘恩恩爱爱,带着在江南生下的野种回京,一时只恨的咬牙切齿。
只是她嘴里却是冷笑道:“就算再生几个贱种又能如何?难不成还能漫过宝玉去!”
“可万一姐夫偏爱……”
“不说这些了!”
王夫人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,叉开话题道:“你前儿不是才刚回紫金街么,怎得今儿就又回来了?”
“嗐!”
一说到这个,薛姨妈就是满肚子窝火,将儿媳妇狠狠的贬损了一通,又无奈道:“我实在瞧不得她那副嘴脸,只好继续在姐姐这里躲清闲。”
那王尚书的女儿,原本虽有些疯疯癫癫的,好歹也还知道过日子,可近来随着王尚书即将入阁的传闻甚嚣尘上,这王家女却是愈发的不成样子了。
而王夫人听了她这七分真三分假的抱怨,心下却是不由一动,暗自琢磨着,那王家女看着似是臂助,可真要这般下去,却不知那日就会生出事端来。
届时自家儿子若已经娶了宝钗,岂不也要被人说三道四?
其实这等逻辑,分明就很是牵强。
可她现在一门心思的挑剔,即便再牵强的逻辑,也足以否决薛宝钗众多优点。
因而把心一横,忽然开口道:“你方才不是问我,究竟有什么心事吗?其实是前几日,我让人试探了一下宝玉,戏言说要把林姑娘许配别人。”
“结果刚说了没几句,他便满口要死要活的,若非那下人急忙改口,说不定连癔症都犯了!”
这话却也是半真半假,宝玉固然是恼了,却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。
可薛姨妈却哪知道这是在夸大其词?
听说宝玉心思甚是坚定,似乎压根没有自家女儿的落足之处,急的一把将王夫人的胳膊扯到自己怀里:“这却如何是好?姐姐可千万要想个万全的法子!”
感触着她丝毫不逊于少女的光洁肌肤,王夫人一时竟忍不住有些嫉妒,心下的负罪感,倒又因此减弱了不少。
于是趁热打铁的叹息道:“如今那还有什么万全的法子,怕是只能慢慢谋算了,一年不成两年,两年不成三年,我就不信四五年下来,还不能让这逆子回心转意!”
四五年?
自家女儿今年都已经十七岁了,如何还能蹉跎上四五年光景?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她有心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王夫人却又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只是这样一来,那林丫头与孙家二郎的婚事,却怕是只能反悔了。”
“人家年纪轻轻就积功升任四品少卿,若非是刚回到京中,兄长又恰好不在家,怕是早被各路媒婆踏破家门了,却如何能等得了这许久?”
这一番长吁短叹的,倒是听的薛姨妈心头又活泛起来。
若是宝玉这里迟迟没个准信儿,孙家二郎那边儿,倒称得起是一等一的好姻缘!
可荣国府眼见就要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了,此时若自家是放手,岂不是忒也吃亏了?
她心下柔肠百转,王夫人却也怕说的太多,会露出马脚,于是姐妹两个不约而同的没了声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