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仁璐和辛龙涛又各自告了声罪,这才上马扬长而去——看他们离开的方向,显然还要去大兴县衙走上一遭。
孙绍宗目送二人逐渐远去,回头正待跨过门槛,却又见王振领着几个人,自里面迎了出来,围上来‘下官’、‘卑职’的好一阵客套。
这些却都是张安在巡防营的旧日同僚,不过看一个个满脸热切的样子,恐怕来看张安是假,想在孙绍宗面前留个人情才是真的。
可甭管怎么说,这些人既然是来吊唁的,孙绍宗作为‘半个事主’,多少也得给点面子。
耐着性子好容易把人都打发了,还不等那腿脚慢的跨上坐骑,孙绍宗就一把拉过王振,追问刑部两名小吏,方才都问了些什么。
“倒没问什么要紧的。”
王振挠着头,闷声道:“多是些人尽皆知的事儿,我忖量着他们去问别人,也一样能问的出来,兴许还有所偏颇——因此也就没藏着掖着。”
虽听他这么说了,孙绍宗到底还是不放心,又让王振把方才的对答,仔细的学了一遍,确认里面并没有什么能拿来当把柄的,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。
而这一松懈,才觉察出门后还占了个张吴氏。
她倒不是有意过来偷听,只是应出门来,却见二人在交头接耳,一时也不知该进该退,就僵在了门后。
孙绍宗见状,两步到了近前,隔着门槛躬身见礼道:“孙某无能,还请嫂夫人节哀顺变。”
张安还在世的时候,他对张吴氏并没这般尊重,不过眼下死者为大,自要比平常礼数周全些。
张吴氏见他一身朱紫官袍贵气逼人,却哪敢生受他的礼数,忙退让到了一旁,哑着嗓子摇头道:“大人说得哪里话,您对我们母子多番照应,又为相公的案子往来奔走,小妇人都是看在眼里的。”
说着,也往旁边让了让,低垂眉眼道:“大人先请进来上柱香吧。”
孙绍宗自然不会推辞,跨过门槛,当仁不让的走在前头。
进门就见张安的尸身,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寿衣,头西脚东的躺在平板床上,脸上盖着宝蓝色的碎绸布,脚底还点着盏长明灯。
张安的儿子侧坐在左上首,正龇牙咧嘴的揉着膝盖——他如今也才四岁大,怕是还理解不了生死大事。
尤其这两年张安出征在外,回来也才几天时间就下了大狱,他对这生身父亲本就陌生的很。
唉~
想到这些,孙绍宗忍不住又叹了口气。
张吴氏这时却急忙吩咐道:“旭儿,还愣着做什么,快过来给孙大人磕头!”
孩子虽还懵懂,却是个顶乖巧的,听了母亲的招呼,立刻膝行几步上前,规规矩矩的刻了一个响头。
孙绍宗站着没动,却又吩咐道:“再磕。”
小家伙楞了一下,先是怯怯的看了眼孙绍宗,又嘟着嘴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。
张吴氏在一旁见状,还以为是儿子哪里做得不对,冲撞了孙绍宗。
正惶惶不安之际,一旁的王振却瞧出了端倪,忙上前催促道:“这傻小子,大人让你磕你就磕呗,多少人求着想磕还轮不上呢!”
他最近倒同这孩子混的颇为熟悉,因而那小家伙稍一犹豫,就又规规矩矩的磕起头来。
等他连着叩首三次,孙绍宗这才将孩子从地上拉起来,揽在怀里正色道:“今儿这就算定下名分了,以后旭儿便是我孙绍宗的义子,但凡我在世一日,就少不了他的富贵前程!”
顿了顿,又道:“明儿我就进宫,先替他讨一份封赏回来!”
张吴氏这才明白过来,不由得喜极而泣,随即噗通一声,也跪下来叩首连连。
孙绍宗吩咐王振将她扶起,又把孩子交与她照应,这才走到灵堂正中的供桌旁,取过檀香进行祭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