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这条路要途径松江、苏州、通州、常州、扬州、镇江,这几地都驻守重兵,应天巡抚曹邦辅、吴淞总兵俞大猷、吴淞副总兵董邦政、苏松兵备道王崇古均是名将,倭寇想连续破阵直抵南京,难度很大。”
顿了顿,钱渊喘了口气接着说:“另一条路从嘉兴府登陆,袭杭州府,沿钱塘江、富春江、新安江抵徽州府,再一路北上,这条路虽然曲折漫长,但所经之处,除了杭州、嘉兴之外,军备松弛,兵无战意。”
嘉靖帝的脸色阴沉下来了,从牙缝里崩出:“也就是说,这股倭寇压根就是冲着南京去的。”
钱渊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如此说:“这股倭寇不过百人,滑而有谋,猛而善斗,历七府,转战千里,了然地形,绝非狼奔豕突之辈,不杀人,不掠财,不奸妇女,其志难测。”
嘉靖帝起身来回踱步,步子越走越快,猛地停留在钱渊面前,“还有什么,一并说了。”
“倘若倭寇袭南都,甚至攻入南京城中,必定天下大震,东南诸官必然问罪,为首者前浙直总督杨宜、浙江巡抚胡宗宪。”钱渊没有将最后的结果直接拿出来,只一点点的去引导嘉靖帝的思路。
“杨宜……胡宗宪……”嘉靖帝哼了声。
“学生自徽州府被倭寇裹挟,亲眼目睹,倭寇行走迅捷,遇官兵、乡勇破阵杀戮,一旦乡勇龟缩村寨,倭寇往往绕行而遁。”
钱渊滔滔不绝道:“旌德、泾县等城被破,大都因军无战心,守城不力,除非官兵、乡勇堵截,倭寇并不会主动袭击,南陵县丞陈一道于南陵、芜湖两地必经之处堵截,倭寇才会主动冲阵。”
嘉靖帝挥手打断钱渊,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陛下,这股倭寇的目标其实有两个。”钱渊说出了第一个答案,“其一,南京,其二,龙川。”
“龙川?”嘉靖帝茫然问:“这是哪儿?”
“徽州府绩溪县龙川村,胡宗宪乡梓。”钱渊轻声解释道:“倭寇绕行绩溪县城,猛攻龙川村,连连遇挫也不退走,也正是在这儿,狼兵、护卫赶至……”
嘉靖帝点点头:“朕记起来了,官兵先胜后败,倭寇先败后胜。”
“不错,狼兵突袭,倭寇败走,但在转弯处田地设伏……”钱渊叹息道:“那一战,田洲狼兵战死百人,倭寇从容遁去。”
嘉靖帝来回走了几步,琢磨了下又问:“倭寇袭龙川,为何?”
钱渊眼中透出丝丝寒光,“胡汝贞,其父其母均已过世,但其祖母尚在人世。”
这次不仅嘉靖帝,就连一旁的黄锦也听懂了。
胡宗宪祖母一旦过世,他必须回乡守孝,不然天下人唾沫星子能淹死他。
虽然军中有夺情一说,但实际上很难被允许,后来的谭纶也遇上类似的事,父母连接病故,嘉靖夺情起复,但士林多有贬低之语,逼的升任福建巡抚的谭纶不得不弃职归乡。
嘉靖帝用屁股也想得出来,一旦龙川被破,胡宗宪试图夺情,朝中弹劾的奏折能将胡宗宪埋起来。
“也就是说,倭寇袭龙川,又试图袭南京,目标就是胡宗宪?”
面对嘉靖帝这句看似提问,实则确定的话,钱渊默然无语。